付英俊（武漢大學金融學博士，供職于中國建設銀行湖北省分行，高級經濟師，研究員）

引入北向資金是我國金融業對外開放的重要步驟，也是助力A股市場國際化的重要力量。作為A股市場的重要資金主體，北向資金在推動我國資本市場高質量發展中發揮積極作用。

北向資金為A股市場提供高水平的流動性。高水平的流動性是A股市場高質量發展的體現。從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視角看，充足的流動性可通過治理效應提高投資效率，增加研發創新能力，改善上市公司績效，進而促進實體經濟發展。此外，充足的流動性還有助于維護資本市場穩定，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北向資金具有示范效應，能通過信息機制帶動境內投資者的參與和關注；還可通過競爭機制引入內資對手盤，促進價格發現，進而整體提高A股市場流動性。截至2022年11月底，北向資金8年累計成交額達89.4萬億元，累計1.7萬億元資金凈流入A股市場，2022年北向資金交易金額占A股總交易額的比例達5.2%，北向資金已成為決定A股市場流動性的重要力量。

北向資金是促進A股市場國際化的加速器。我國股市的國際化是一個逐漸積累、不斷提升完善、不斷改革開放的過程。2014年滬港通和2016年深港通的開通，以及QFII、RQFII等多種投資渠道的建設為香港資本和國外資本進入A股市場提供了便利的渠道。北向資金使A股市場與國際市場聯系更加緊密，增加了A股市場對外部信息變化的敏感度和反應能力。北向資金進入A股市場，帶來成熟的境外機構投資者和成熟的投資理念，使得A股市場更加符合國際標準和規范，提升了A股市場在國際上的知名度和吸引力。

隨著我國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程度的擴大，北向資金對A股市場的影響不容忽視。北向資金由于自身的結構特點，體現出一定的“聰明資本”特征，受到境內投資者特別關注。一些境內投資者將北向資金視為A股的風向標，認為北向資金的進出決定著A股的漲跌，盲目追隨北向資金。然而，事實上，北向資金并非是A股的風向標，更不能決定A股市場走勢。普通投資者追蹤北上資金進行投資，無論在短期還是長期投資中都很難獲利。過度渲染北向資金，夸大其前瞻性指向作用，容易引起境內投資者交易誤判，加劇A股市場交易波動和投資者情緒變化。

首先，北向資金的持股規模在A股市場中占比有限。從股市上漲的本質來看，資金是推動股市上漲的原始動力，資金的流入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后市股市有望受到追捧。最新數據顯示，北向資金持倉市值占A股流通市值比例在3.2%左右，而公募基金持股占A股流通市值的比例約為8.9%。此外，私募基金、險資的持股規模也相對較高。北向資金的資金規模和持有A股市值占比有限，因此，北向資金不具備所謂的機構“定價權”，更不能決定A股市場走勢。

其次，北向資金不能完全代表外資多空情緒。除了經過滬深港通渠道進入A股市場外，外資還可以通過QFII、RQFII投資A股市場。因此，北向資金不能代表外資全貌。投資者通常視北向資金為一整體，但北向資金是由數以萬計的賬戶組成，每個賬戶的交易方向并不一致，每日披露的北向資金流入流出的匯總信息，不能完全代表北向資金的一致看法。此外，北向資金的構成復雜，既有長線配置型資金，也有短線交易型資金，既有主動管理型資金，又有被動跟蹤型資金，難以從匯總后數據判斷具體哪種類型的資金在流入或流出。

第三，北向資金并非一直是“聰明投資者”。本杰明·格雷厄姆在《聰明的投資者》一書中提出“聰明投資者”概念。“聰明投資者”具有更好的專業知識來有效獲取和處理信息，能夠獲得超額收益，以投資收益率來界定“聰明投資者”在投資實務中已有應用。北向資金曾經明顯獲得超額收益，但僅在少數年份出現。隨著市場環境悄然發生變化，北向資金已不再那么“聰明”。2020年以來，北向資金的交易屬性越來越明顯，投資行為逐漸短期化，甚至很多時候成為A股走勢的反向指標。數據顯示，從2014年至今的十年里，北向資金收益率僅有五年高于Wind全A指數，并未實現長期穩定的遠超大盤的高收益。

北向資金流向受到境內投資者廣泛關注，主要是因為A股市場交易信息披露不對稱。北向資金交易的信息披露具有頻率高、范圍廣的特點，遠超A股其他類型資金。在頻率上，北向資金交易信息在盤中、盤后均實時披露，個人投資者和機構投資者均可獲取盤中實時披露的北向資金流入流出情況。在范圍上，北向資金交易披露成交個股、成交額、持倉量等詳細信息。而相比之下，A股市場上公募基金、私募基金、保險資金、社保基金以及券商自營等機構投資者交易信息只在定期報告中略有披露，且存在滯后性。目前而言，A股市場投資者的結構仍然以散戶投資者為主體，這種交易信息披露的不對稱容易導致散戶投資者過度關注北向資金動向，盲目跟蹤北向資金進行操作。北向資金交易信息的高頻廣泛傳播進一步放大其對A股市場帶來的情緒和波動。與此同時，由于機構投資者的信息收集分析能力、投資決策能力遠超散戶投資者，北向資金交易信息向全市場公開，有可能加大機構投資者的信息優勢。機構投資者與散戶投資者在北向資金信息使用上的不平衡，疊加媒體過度渲染，極易導致散戶投資者對市場的誤讀誤判。

A股市場在一定階段形成的投資風向，是由各種類型的資金在相互博弈中形成的，中小投資者應理性看待北向資金的動向與影響。一方面，中小投資者不應過分倚重北向資金交易信息數據，盲目追隨北向資金進行擇股擇時操作。另一方面，監管部門應完善信息披露制度，改正A股市場信息披露的不對稱，實時公布公募基金、私募基金、保險資金等資金的進出動向，保障市場整體信息披露的公平性。此外，信息披露并不是應該毫無保留地提高信息公開度。相關研究表明，公共信息公開度與社會福利呈現倒U形關系，當公共信息公開度超過一定程度時，社會福利會降低，信息披露并非越多越好。因此，監管部門在披露北向資金交易信息時，應結合A股市場發展階段、投資者結構和信息披露慣例，考慮進一步優化盤中實時交易信息披露，適當減少披露內容或降低披露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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